我不是一定要回国,只是希望家里能留一盏灯(组图)
妈,最近好吗?我远远地关注了几个月,直到听说你身体有好转,心里的石头才放下了。
您不知道吧,之前那段时间我好担心啊。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课也听不进去,白胡子教授问我,为什么这么心神不宁?
我在教室里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说,我妈病了,我想回家。
但我终究没有回去,因为我知道自己帮不上任何忙。
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科学家,我甚至给不出更好的康复建议。妈,对不起,我还只是个22岁的孩子。
我能做的只是攒下本就不多的生活费给您寄物资。
我能做的只是在国外街头举着牌,高喊着“我妈妈不是病魔!”我还差点跟人打起来了,就因为他们说了您一句坏话。
我可以跟我妈妈吵架,但没有人可以说我妈妈不好,没有人。
我听说,您得的是一种会传染的病,所以之前您任教的幼儿园,金发碧眼的小朋友们都被爸爸妈妈争先恐后地接走了。我不知道您当时什么心情,但我好想抱抱你啊。
您不要怪他们,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那一种不求回报的爱,是连接血浓于水的亲情的纽带。
然后就是昨天了,昨天收到您的来信,说让我别回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次好不容易你的病情有好转,我回去又会让你手忙脚乱,指不定又被我气病了呢。
前几天弟弟和妹妹都回去看您了,弟弟挺懂事的,负责任地汇报了身边朋友的病情,自我隔离了。而妹妹因为想喝矿泉水,被狠狠地批评了一番,大家觉得她太娇气,给您惹事。
我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也觉得娇生惯养不好,但令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大家攻击她的重点,大多数是她在国外留学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跨出国门成了原罪呢?
我还听说,大家花了好多心思照顾留下来的金发碧眼小朋友们,还派去了说他们语言的志愿者,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
大家都夸您呀,说你一碗水端平了,对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温柔而包容的。我也觉得您真好,就是鼻子酸酸的,这大概就是羡慕吧。
我也是顶天立地的大孩子了,光让我去理性地衡量利弊,也明白您做了最优的选择。
我冷静下来想,回去确实会给您添很多麻烦,而且归国道阻且长,途中反而容易被感染。我知道,您的决定是为了我们都能好好的。
可是妈妈,我还是好委屈啊。同为华夏儿女,我在国内的兄弟姐妹却总说我不孝。我不回去,是冷漠,是满满的优越;我回去,是自私,是制造麻烦。
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我最难以接受的,是控诉爱本身。他们认为我不爱您,所以我没有资格。这是有多大的恶,才能想出“千里投毒”这个词啊,海外儿女的心难道就不是肉长的吗?
在几周以前,我算好了被Probation被感染被check被拒签,算好了40小时不吃不喝不睡的奔波劳累。
我甚至有心理准备,夜以继日地刷航班信息,等来的是那九张被cancel的机票。而我始终没想到,抬头遥望太平洋的那一头,有人在拍手叫好。
妈妈,他们没有懂过我。
他们看不见我就算翘一周的课也要回家过年的样子;
他们看不见我举着手机看阅兵直播热泪盈眶的样子;
他们也没看见我久久伫立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前只为听完一首国歌的样子。
儿女“不孝”的背后,是深沉而不善表达的中国心啊。孩子终究都要长大,离开家去远方追逐梦想,而我们这些海外游子,只不过是比其他人走得远了一点点。
别太担心,我们飞再高,您手上都还攥着风筝线呢。
我一个人在国外也能好好照顾自己。现在国外也行动起来了,他们有先进的检测设备,发达的医疗技术,只要我乖乖待在家里不走动,规律作息,合理饮食,不久的将来,我会健健康康地去见你。
所以妈妈,我不是一定要回来,只是希望家里能永远留一盏灯,照亮我回家的路。
此致
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