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对不起,当代女喜剧人,不扮丑(组图)
大家好,我是田静。
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愿意做一个引人发笑的女孩吗?
相信大多数人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因为在不少人的的固有印象里,搞笑和哗众取宠划等号。
被“搞笑”形容的女孩,背后的隐喻很可能是——
她不漂亮、不正经、不受异性欢迎。
反之,当一个女人决定去搞笑,成为一位喜剧人,她最先顾虑的居然会是——
自己会不会因为漂亮,而让观众笑不出来?
在脱口秀圈子里甚至有这样一条鄙视链,亚洲人没有西方人有幽默感,而女人又不如男人有幽默感。
如果你是一个中国女人,想要在喜剧行业闯荡,就是难上加难。
但在在脱口秀这个男性居多的行业,罕见的有这样一个女孩,她身材高挑、脸蛋漂亮,同行谈起她来直竖大拇指,观众看见她就想发笑。
如果你经常在北京听脱口秀,那你对她的名字一定不陌生,她叫小雪。
人们称她为“中国的麦瑟尔夫人”。
01
讲“一地鸡毛”的女喜剧人
喜剧舞台上的女性,个个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提起满口“大碴子”味的东北农妇,你就能想到宋丹丹。
提起港片里那个总是被抛弃、又有点笨拙的痴女,你会想起吴君如。
提起“男人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这样有点调皮的性别玩笑,你必然会对应上“杨笠博士”。
提起总是丧这一副脸、只想躺平的名校生,你的记忆会立即指向李雪琴。
但到了小雪这儿,你似乎很难概括出她有什么极为突出的标签。
她甚至没什么冒犯性,经常眯着弯弯的眼睛,玩笑中还带着一些来自女性视角的特有温柔。
正是这样的她,偏偏在线下的表演中非常受欢迎。
△小雪和观众合影
“你们知道有人说男女之间最合适的身高差是多少吗?
12cm。巧了,我跟我老公刚好是这个数字。
没错,我170,他158。”
此时,小雪就站在舞台上,一束灯光追着她。
她随意走动着,感受宽敞舞台带来的自由。这是一个非常“小雪”的典型段子,调侃她和爱人之间的互动。
底下坐着800人的观众,现在都被她牵动着神经。今天的脱口秀剧场有点大,大到有些辽阔,让她看不清每一个观众的脸。但好在她能得到一个最真实的反馈——笑声。
在观众的笑声还未收尽的时候,她紧接着又甩出个包袱:
“但大家都知道啊,男人有再多的缺点和不足,你都不要当众揭他的短儿。
有一次我真跟我老公生气了,指着他骂了一句:瞧你那小个儿!
这回我老公可真急了!当时就薅着我的脖领子,在我怀里哭了好久……”
△小雪在舞台上
观众又笑了,笑声中还掺杂着掌声和欢呼声。小雪永远爱讲,也永远有得讲。她喜欢挖掘生活中的小事,做段子的素材。尤其家长里短,在她看来一直都有迷人的魅力。脱口秀就是一个把沙砾磨成珍珠的过程。
2020年,她开了第二个个人脱口秀专场,这也是首次有中国女性脱口秀演员开启巡回专场表演,她把名字取为《一地鸡毛》。
在她看来,生活就像一地鸡毛,是堆砌在一起的小事儿合集,虽然没有惊天动地,但也如此生动迷人,总能在不经意处给你惊喜。
而就算生活只是一地鸡毛,谁说你不能在里面找出两朵花来?
△小雪在《一地鸡毛》后台给粉丝签名
02
“天生的脱口秀演员”
“她是天生的脱口秀演员”。一个同为脱口秀表演者的男演员评价道。
提起小雪,他难掩自己的respect,毫不犹豫地重复了两次:“厉害,雪姐真是太厉害了。”
他至少看过三次小雪的表演,没有一次有重复的段子。在他看来,一个能称为厉害的脱口秀演员,就是永远能快速的知道观众的笑点在哪,然后密集地爆梗。
这种幽默的天赋由来已久。从小,小雪就有北京孩子自带的喜感,从来没有过什么发愁的事儿,跟谁都能逗趣聊天、谈天说地。阳光洒向胡同的时候,她会追着光在其间奔跑穿行。
而在成为正式成为脱口秀演员之前,她是北京电视台的主持人。
她的外形端庄正派,长着一张典型的“国泰民安”大女主脸,1米7的个头在人群中十分出挑。
电视台主持人是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光鲜亮丽,体面有名气,还是个“铁饭碗”。
△主持节目的小雪
2014年,小雪第一次听到脱口秀,就被这种形式吸引了,看着台上的人自由的讲段子,她在心里琢磨:“这不就是我的日常吗?”。
从这时起,她走上了脱口秀的舞台。
这时这种18世纪起源于英国、20世纪兴于美国的即兴喜剧表演,也逐渐在国内年轻人中也有了市场。
在美国,脱口秀的火是“线上带动线下”的模式,《大卫深夜秀》、《奥普拉秀》、《柯南秀》等电视节目走红后,线下酒吧、咖啡厅等共享空间里,说段子的脱口秀演员也多了起来。
国内的脱口秀行业发展也是类似,2017年《脱口秀大会》播出后的4年时间,脱口秀迅速蹿红,成为很多年轻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对于小雪来说,第一次讲脱口秀,并不是多大的挑战。
有多年场上经验的她,不怯场、能镇住场,吐字清晰、字正腔圆。
脱口秀和主持都是站在舞台上表达,相同的是,两者都是运用语言在观众中达到某种反应效果。
不同的是,作为主持人,有时候你往往不是主角,需要既起到把控全场的作用,又隐在主要嘉宾的光环之外。
但当你讲起脱口秀,你就是这个场子的绝对中心,气氛担当。
这种主持经验让小雪轻松掌握了如何在无形之中调控观众情绪。
走上脱口秀舞台的时候,更能清楚的明白什么时候该挠观众的“痒痒”,只要她想,每隔几十秒必会让观众爆笑一次。
还记得第一次说脱口秀的时候,她还单身,自己的第一个段子是调侃相亲的。
当场效果就很好,讲脱口秀对她来说是如此流畅的一件事儿,即使是刚接触这个舞台,她也很少紧张。
她只是愉快的讲完段子,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下舞台,和往常一样回家,“该干嘛干嘛去”。
在开放麦讲了一段时间的脱口秀后,小雪发现自己越来越享受这件事儿了。
03
上场前,别让自己太漂亮
刚入行的时候,每当上台之前,小雪都会做一件事儿——把头发扎起来。然后套上宽松的T恤和裤子,就这样完成了今天的舞台装扮。
这和她做主持人的样子截然不同,如果今天是主持一场活动,那么她会长发垂肩,穿着丝绒曳地礼服,高跟鞋,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
△主持活动的小雪
她那时候会总在心里反复掂量,太漂亮是不是影响喜剧效果?因为这多少会引起观众注意力的转移。
2014年,小雪去天津表演脱口秀,那是脱口秀刚刚兴起的时候,行业相对冷清,在她讲出一个又一个精彩的段子之后,场子里还是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那场演出结束,返回北京的时候,天色已经沉沉的黑了下来,车开过安河桥,看着窗外的匆匆的行人和闪烁的灯光,她没忍住,掉下了两滴眼泪。
这是她脱口秀生涯为数不多的至暗时刻,对于这样苦闷的瞬间,她不愿意过多提及。
事实也证明,这样一个小小的打击,并没有成为她脱口秀生涯一个停顿的节点,反而在此之后,她走得更远了,表演的更好了。
在传统认知中,男性似乎更拥有引人发笑的能力。漂亮的女性,是该被取悦的,而不是扮丑、搞笑,去取悦别人的。
对于男喜剧人来说,他们可以更奔放、更狂野、可以在台上讲无伤大雅的黄段子,也可以偶尔不经意地爆粗,还可以时不时来个搞笑模仿。
而女性在台上是更拘谨和内敛的,也会无可避免的被观众从不同角度观看。
2017年美剧《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打破了这种认知。
△婚礼上说脱口秀的麦瑟尔夫人
这部电视剧讲述了一个家庭主妇从原有的完美妻子角色中跳出,蜕变为脱口秀演员的故事,被视为上世纪50年代女性觉醒的缩影。
麦瑟尔夫人拥有姣好的面容和身材,从小被教导如何做一名体面的女孩,她的外形优雅漂亮,和大家认知上“扮丑”式的女性搞笑角色完全不同。
小雪无论在外形还是家庭角色上,和麦瑟尔夫人有着不少相似之处。
但她又不完全是麦瑟尔夫人,那个会一手夹着烟、一手拎着啤酒瓶,说着脏话逗观众,笑话还带着点刺的女人。
麦瑟尔夫人的原型,著名的美国女脱口秀演员琼·里弗斯,也是一个风格辛辣、百无禁忌的女人。
第二任丈夫自杀后的第一场表演,她上场的第一个段子居然是:“我老公自杀了,这都是我的错,因为当时我们在啪啪啪,然后我把布袋子从脑袋上拿下了露出了脸。”
△美剧中讨论女性喜剧演员
但小雪却不同。她揶揄,逗乐,玩笑里带点温暖,但“人畜无害”。
熟悉脱口秀的观众,都知道有这么一句话——“脱口秀的本质就是冒犯。”
小雪却努力奉行“纤毫无犯”的快乐哲学。
“相对比’绝对优秀‘,我其实更乐意做一个‘中不溜的人’,生活对我挺仗义,没给我太大的坎坷。一个中不溜儿的人,中不溜的能力,现在也混到了中不溜儿的年纪,我想和每个生活中的路人甲握个手,因为我就是那个路人乙。”小雪说。
2020年是中国女脱口秀演员的元年,这一年,杨笠、李雪琴逐渐走进观众视野。
在这个大多数是男性在“说”的行业,越来越多的女孩站出来,大方的讲出自己的快乐、悲伤、无奈、窘迫。女孩们已经不再是被多年来教导的顺驯和沉默,她们不光有思想,更不惧站出来,大声地“说”、精彩地的“说”。
身处这个声量日益壮大的群体中,小雪既是“北京的麦瑟尔夫人”,更是她自己。
04
传递真实的快乐
采访小雪的时候,我问出了一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做喜剧的人,是真的快乐吗?”
前有喜剧大师金凯瑞被爆抑郁、后有李雪琴拍《男人装》内卷得像极了打工人。
制造喜剧之人并不快乐,像是一个讽刺的黑暗童话,向我们不动声色的用事实描述着成人世界的悲哀。
小雪听到这个问题笑了笑:“也许大师们有他们高处不胜寒的苦恼,但我们大部分行业从业者还是快乐的,如果自己不快乐,怎么带给观众快乐?”
△著名编剧史航曾评价小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大笑”的那个人
追寻和传递真实的快乐,是她表演的基础底色。
但生活不是写好的剧本,她也面临过困顿。在电视台工作这几年,她发现工作带来幸福之余,也让她紧张兴奋,最明显的体现是,自己的睡眠开始丢失了。
当世界沉眠于黑暗时,她开始陷入思索,“如何在现有的工作中做得再好一些、更好一些?”。
这种对更好的追逐像是跑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在未到终点之时总会不可避免的焦灼。她在内心深处扣问——“你还能朝九晚五的拼多久?”
困惑的时候,旅行给了她很多抚慰。
小雪带着母亲,一起穿越藏区,克服不间断出现的高反,和已经断电几天的基础设施。相对于大城市,这里的环境有些凋敝,但她却乐在其中。
那里有广博的天地,不停轮换的日升月落,触手可及的星辰。
一天,太阳炙烤着干燥的大地,所见之处都是苍茫的黄色。她穿着明亮的衣服,登上仅容一人站立的峭壁。烈阳刺眼,她紧贴着山体,眯着弯弯的眼睛望向摄像头,把笑容定格。
等从高山返还,她又冲向碧海蓝天的怀抱,让海风吹拂长发和裙角。后来她漫步在日本的街头,在这次的旅行中,她遇到一位独自环游全球的老人,几句短暂的交谈后,她被他的一句话震动了。
他说:“多走多看,才不算白活。”
她反复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回到北京,做出了一个超出所有人意料的决定,把一封辞职信发到了领导那儿。
所有人都在追问为什么,小雪的答案却很简单,她知道,真实的快乐,才更有震撼力。她只是想更近距离的触摸生活的纹理,感受平凡的快乐。
05
“一地鸡毛”里,开出了珍贵的花
2017年,女儿出生了。这是小雪“一地鸡毛”生活中,盛开的最珍贵的一朵花。
她会尽力让女儿看自己每一场脱口秀,看女儿在舞台上下奔跑,和年轻的演员玩耍。
女儿蹦蹦跳跳,穿过舞台上耀眼的灯光,就像年幼的她穿过阳光普照的胡同,她们一样的简单快乐、自在如风。
△小雪和女儿在舞台上
她时常觉得自己的快乐继承于母亲,现在快乐的接力棒又传到了她的女儿手上。她陪伴女儿的成长:“你和她一起玩,成天黏在一起,你的人生从此多了一个最铁的哥们。”
当母亲是个与众不同的体验,而当女孩的母亲,让她多了一个看待世界的全新视角。
一次脱口秀舞台上,密集的爆笑段子之后,她微微低头,略一沉吟,面容少见的严肃起来,开始和大家聊起儿童性教育的问题。
“避免儿童性侵,最重要的是在教育中就普及性知识,而不是大多数学校奉行的一带而过,只有让儿童又性别意识,他们才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知道问题的尺度,态度鲜明的保护自己。”
一席话后掌声雷动,母亲的身份带给她对社会的再反思,和作为一个女性公共发言人的责任感,这既细心,又伟大。
△如今,小雪带母亲和女儿一起旅行
此时她的肚子里的已经又有了一个小生命,她又多了一份珍贵的快乐,一朵美丽的花。
这个还未出生的宝贝和大女儿一样活泼好动,这可让她吃了些甜蜜的苦头,不过也让她更加能够感受到作为母亲的幸福。
舞台的灯光打下来,小雪又要开场了,灯光下的她是一个人,但只有自己知道,此刻她又多了一个安心的陪伴,她拿起话筒的时候,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