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一周年纪:留在国外11年后选择回国是一种怎样的体验(组图)
2020年7月29日,经过了40个小时的辗转与焦虑,我终于安全站在了祖国大地上。当时,距离我第一次离开祖国大地,已经过去了11年又1个月零8天。
这一年内,有不少朋友问过我回国的感受,我也中经常思考,回国这个选择,到底正确与否。
这一年中,也与很多刚回国、回国有些时日的朋友们多有交流,也不断有学弟学妹们来寻求自己职业道路的选择。遂将一些大家广泛讨论的一些方面做个整理,也算是对自己这一年的回顾。
01
回国的初衷——家
这是我回国的初衷,也是我最在乎的一点。回国的这一年,完全满足了我与家人重聚的渴望。很不幸,回国的这一年,外婆离开了我。万幸,我在她生命的末尾守在了她的身边。
这一年,我感受到了原来周末可以回趟家是件多么难得且幸福的事情,给家人打电话可以不用算时差,爸妈给买的东西、给他们买的东西,甚至老家的美食,可以次日/隔日收到。
这一年里,我没有再因家人出事之类的噩梦被午夜惊醒;可能依然没有时时刻刻在老家、在爸妈身边,但是知道他们不再隔着太平洋,我心里很安,他们也心里很安。
是不是觉得这些事情写出来都可矫情了?可能也许随着年龄见长,对家人的依赖,对生活的细枝末节会愈发关注。曾经的我们觉得身边发生的事情都理所应当,所以,我庆幸于拥有珍惜这些与家人相处时光的能力。
02
朋友篇
在博士的后几年里,我感受到的是极度的孤独。曾经隔段日子就聚一聚的好友们一个个毕业离开,周末的potluck/桌游局从十几个人的狼人杀变成了连六人局的Dixit都凑不足。我在机场送走一个又一个朋友,连羽毛球场上并肩作战的小伙伴也所剩无几。我开始翻着微信好友名单,要么因为朋友开始了新生活、要么因为时差,想了想还是放下手机选择了不打扰。回国这一年,我与很多老友重新联系,在开始工作之前先在几个有朋友在的城市晃荡了一圈,约饭、出游、撸猫撸狗。
同时,我觉得我是极其幸运的,在一个很好的单位里,交到了一群特别友好、真诚、简单的朋友。我有时候觉得他们补足了我缺失的大学生活——在工作之后还能拥有学生时代般的友情,也是我未曾想到过的事情。这里有在每个人生日前的小惊喜,也有记得每个人忌口、喜欢的食物的小可爱们。
嗯,还有,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人,可以爱与被爱。
03
生活篇
回国的人儿没有一个不认为回国的生活是真的香。有便利实惠的网购、随叫随到的外卖、便利店、各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生活服务,有让广大留学生们忘记厨艺的各种美食。犹记在美国我每隔两周就去Costco扛两箱水上三楼,在国内,不过是APP上点几下的事情(记一个消失了的女汉子)。嗯,还不得不提疫情。疫情期间在美国的心惊胆战,在落地祖国大地的那一刹那都消失不见了。这一年里也见识到果然可以称神的国内的防疫工作以及民众配合度和民族聚集力。那1.5分打给城市。我经常为我选择了上海而觉得很讽刺。我是个很喜静的人,需要安静到自己在家放音乐都会嫌吵。然而上海,是个没有安静之处的地方。“在尘世的喧嚣中寻找心灵的一片宁静”,是我自从有微信以来没有改过的签名。
时不时的,我还是会想起在pacific northwest那一片静谧,有太平洋,有山,有森林,有沙漠,有随时可以开车出去的公路旅行。
Oregon Coast, USA
还有生活成本。在上海找房的那天,我站在街边,想着中介告诉我的房租与某租房APP上列出来的房租相差了将近一倍,突然就很委屈。我有时候也会怀念我拿着2000美金/月的博士补贴,但是花40刀就可以买齐一整个礼拜的食物的时候。也许学历真的很不值钱,也许魔都真的是吞噬人的地方,也许是步入社会后的顾虑越来越多,我终究也是陷入了对“存钱”的执念。
04
科研篇
这一年我觉得我成长了非常之多。在一个顶尖学府的顶尖课题组,科研氛围拉满。国人的效率、拼命程度和内卷程度妥妥的体现在各个方面,让我有时候都觉得我那苦逼的博士六年都是在打酱油。左有开放办公室里的学生离开办公室的时间一个比一个晚,右有单位同事刷刷刷地发CNS。
所以我努力看文献,努力写文章。毕竟现在的环境由不得你选择躺平;不想被卷成大大泡泡卷,就只能站起来试图赶上这内卷的速度。
但是,我也清楚意识到我科研方式的改变。这一年里,有归国做科研的水土不服。科研氛围、工作方式、中文写标书、各种课题考核报告等等,总归是需要时间去适应。在课题组内外我都知道一些特别优秀的人才,申请国内项目非常不顺利。这一年因为疫情和中外关系,回国的人也越来越多,海外人员的竞争,无论你愿意不愿意,也都是必须面对的。
这一年我也清晰的感觉到我的科研愈发功利化。从入职时就被问文章的影响因子,到了解到国内只认一作/通讯(第一次跟美国导师说这事,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到文献报告时对低影响因子期刊的“嫌弃”,到看到竞争类答辩时大家不列文章名和内容,却把影响因子、期刊名称、作者排序黑体加粗。
很不幸的,我也开始被同化了。这种科研的功利感,让我慢慢迷失了自己做一个项目的初衷,只想着这个问题能不能发文章,能发几分的文章,是不是我可以有一作。
同时,我也迷失了我的科研方向。总是想着这个方向够不够火,是不是足够吸引别人,能不能拿到项目,是不是当下热点。
但是,国内的科研氛围里有一点是我在美国的几个实验室都没有见到过的:团结。是师姐妹、师兄弟间的团结感。我记得我第一天进组,介绍我是组里新来的博后,一个同学跟我招呼我:“那就是师姐了。”可能是因为真的没有在国内读过大学,这种亲切感还是很温暖的。
还有,四海之内,凡心理学人皆学长学姐学弟学妹~这一点其实蛮有趣的,我认为是完美代表了东西方文化中的collectivism vs. individualism。我参加过几次课题组的答辩,那是一人答辩、好些个师门同学跑前跑后帮忙的场景;大家一起写标书,一起肝文章,互相指导数据分析,工作繁忙时的互相分担互相照顾。
05
工作篇
这部分我从科研篇里分开来写。因为无奈的是,就在大家对科研成果的高追求下,不少小伙伴都提及初回国适应科研、工作节奏的同时,还要同时学习各种行政、事务性任务的处理。有人会问,你的临床去哪了?你还接不接个案了?好问题。我的临床去哪了。我进了一个医院,但是离临床却越来越远。虽然我主要是科研岗,但是在与逐渐与其他进医院和分布在各地的心理学小伙伴交流之后,我深刻意识到一个心理学从业者在国内想走医院体制,是多困难的一件事情。一边是(部分)精神科医生的看不起,一边是国内医院晋升体制对心理学背景人员的不兼容。当然,我知道医院体制不过是无数中选择的其中一种。可以进学校、机构、公司、私人执业等等。
但是很不幸的是,当我的时间和精力大多给了科研(和非科研),就出现了“人在医院却离临床越来越远”的惋惜。依然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能坐回我的咨询师椅子。
06
尾声
就此结尾吧。依然一些生活记录罢了。有些记录出来的小事,可能隔几个月我自己看都会觉得很矫情。我曾经也在回国与不回国间艰难抉择过。现在依然有小伙伴在纠结未来的路该怎么选,回国的小伙伴们也在抱团努力度过reverse cultural shock。如果有正好戳到共鸣感的小伙伴,欢迎来一起交流。无论身在何方、如何选择,一旦做出抉择,希望大家都能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毕竟:
Life is 10% what happened to you, and 90% how you react to it. ——Charles R. Swindo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