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爱尔兰留学,23岁生日那天去比利时旅游,却被关进了难民营(组图)
我来爱尔兰留学一年多,遭遇了各种离奇过往。
大晚上摔伤,同学竟用食用盐直接撒在我伤口上,让我遭受十大酷刑之一;
兼职打工时,被一个男孩真诚邀约hookup;
独自去比利时旅游,又误打误撞进了难民营,还差点被一个巴勒斯坦男生“求婚”……
(我在国内)
我叫小泡芙,今年23岁,从小到大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一路走来也很顺利。
我本科学的是新闻专业,毕业之后选择来爱尔兰读研。虽然看上去挺乖巧,但心里一直想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借着读研就出来了。
留学第一课,学到的是报喜不报忧。
来爱尔兰的第一天,就不小心在街上摔倒了,摔得很重,两个膝盖都摔破了,全是血。我还拿了一个杯子,摔倒时肚子被杯子硌到了。我坐在马路牙子上,捂着肚子嗷嗷哭。
这时一辆车停下,一个好心的爱尔兰人把车窗摇下来,连声问我没事吧。
当时是在晚上,路上没有什么人,我刚到异国他乡,还受了伤,特别害怕,使劲摆手说没事。他犹豫着走开,提醒我旁边的超市关门了,让我换一个门走。
(我在爱尔兰Cork)
回到宿舍,一个学护理的“朋友”自称要给我疗伤。我以为她是雪中送炭,无比相信她。
可她要用食用盐给我疗伤,而且要把盐直接洒在直径5-6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我有点恐惧,拿起手机想查询一下,可她很生气地说我不相信她的专业,而且还拒绝了其他人给我治疗,然后她把盐直接撒到了我的伤口上……
这简直是十大酷刑之一,疼得我差点晕厥过去,可她说她的治疗是最有效的。伤口当天晚上就化脓了,留下了三个大疤。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相信在伤口上撒盐这种治疗方式。
那是我来的第一天,太害怕了,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一同留学的朋友还没有到。她是唯一一个一起上语言班而且在爱尔兰待了6个月的朋友,再加上她是护理专业的,她无比笃定的神色,我就傻傻地相信了。
直到我护理的朋友说这都能算医疗事故了,直接撒盐敷盐,而且还是不经稀释的食用盐,不留疤才怪。
后来,那位同学自己受伤。她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方式全是正规的,及时止血消毒,贴去疤痕贴。原来,她都知道。
这也是我到爱尔兰的第二课,识人看人。
(我在爱尔兰首都Dublin)
我把更多的时间练习英语口语,努力追赶因为转专业带来的学习压力。好在班里有一半多是中国人,很方便沟通,他们很愿意帮助我,让我很快融入这里的学习和生活。
适应之后,我在一个墨西哥卷饼店兼职打工。打工期间,感受到了当地人的纯粹和善良。
一天下班后,我去扔厨余垃圾,垃圾很重,满满两大袋,我左右手各提一个,在地上拖着走。这时从后面跑来一个爱尔兰大哥,主动帮我拿起一个最重的,要帮我丢掉。
丢完垃圾,路过他的汽车,车里装了很多鲜花,就拿下一大束百合送给我。我十分感谢,可他挥挥手说祝我下班开心,然后就潇洒离开了。
抱着一大束鲜花,一天的劳累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异国他乡的温暖。
(我在学生公寓)
生日那天,我突发奇想,在广告板上写了一句话:“今天是我23岁的生日,也是我第一次在爱尔兰过生日,准备了一些糖果给大家,大家可以给我写一句祝福吗?”
做完这件事,我就没再关注,下班时我竟然收到了满满两大袋便利贴的祝福,还有一大袋礼物。
而且每个礼物上都做了注释:这里面是好吃的,希望你的生活也甜滋滋的;这是个蜡烛,你可以用它许愿;这两个是水枪,你可以用它在阳光下快乐地玩耍;还有一个金菠萝的杯子……
善意和祝福将我包围,我发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善良和爱心都是共通的东西。就在那一刻我暗暗发誓,将来不管在哪里,我都要做一个充满爱心的人,照亮影响更多的人。
(我在Cork市中心)
慢慢地,我学会了和顾客寒暄,熟客会问我今天忙不忙,上班怎么样?我很自然地和他们聊家常,会给他们打学生折扣,还加超级多的牛油果酱。
有一个小男孩叫Michael,他很喜欢我们店的烤干酪辣味玉米片,每次吃完会特意过来感谢,说:“你们店的烤干酪辣味玉米片是爱尔兰最棒的!”
然而,这里的娱乐方式并不多。虽然是爱尔兰第二大城市,但这里没有KTV、密室逃脱、游乐园等现代的娱乐设施,大家的生活都很简单安静。
所以人们喜欢亲近大自然,参加各种各样的运动。我们的学校里有100 多个体育社团,还配备健身房,还有很大的体育馆。
为了庆祝自己的23岁生日,我想给自己一个特殊的礼物,打算一个去比利时独自旅行几天。
(我在比利时机场)
然而签证出现了一些问题,巧的是爱尔兰机场并没有检查出来,让我直接飞走了。
但是,到了布鲁塞尔却发现签证过期了,把我拦了下来。我想立即返回爱尔兰,但是遗憾的是最快的航班也是3天之后。机场人员说可以住在他们安排的招待所。
但,其实更像难民营或者监狱。
当时我看到工作人员开了一个行政拘留证,我问他们是不是监狱,他们说不是,我在那里有充分的自由,只要不出大楼。
我忐忑不安地被带到郊外的招待所。这是一个很大的弧形建筑,看上去和外国电影中的监狱很像。警察先是搜了我的包,没收了我的全部电子产品,因为里面没有网络。我更加惶恐不安。
还好,里面的设施比监狱好很多,有图书馆、健身房、小型电影院、餐厅(到点吃饭,过时不候)、教室(设有英语课和法语课),还有一个小花园,每天会开放两三个小时,大家可以去放风。
(我到达比利时招待所)
很快,我认识了我的室友,一个埃及女生,她告诉我,里面10%- 15%和我一样,是因为签证问题滞留。剩下的90%,他们来自中东、非洲一些不太发达甚至处于战火中的国家,他们在这里申请难民,然后待一到三个月。
这段时间,比利时会对他们的身份进行调查,如果背景没有问题,比利时会出于人道主义给他们一个五年的签证,他们就可以在这生活,出去后也可以申请换护照。
难民营里男性占80%,女性有20%。大家都无事可干,大部分人聚集在大厅里。
进来的第一天,一些人高马大的男生盯着我,我才发现我是这里唯一的亚洲人。
说实话,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我挺害怕的,但我强装镇定,径直走到宿舍。
但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我慢慢和其中一些人打成了一片,也完全改变了我对“难民”的刻板印象。他们大部分人简单、善良、纯粹,乐于助人。
(比利时招待所)
里面还有两个美国人。有一个美国黑人男生,来比利时看他哥哥,他哥哥在这边当兵。结果因为没买回程机票被遣返了,他大骂这里,说饭难吃得要死,和监狱没区别,这辈子都不要来这个鬼地方了。
还有一个美国白人叔叔,他和妻子一起来看在比利时读书的儿子。他特别地儒雅绅士,而且画画特别好。他给营里的来自非洲的爷爷都画了一幅人像素描。
我和这两个美国人很快打成一片,我们经常在大厅的电影放映室聊天。旁边看守的大哥看得直乐,说两个美国人和一个中国人,一个黄皮肤、一个黑皮肤、一个白皮肤,20岁、30岁、40岁,两男一女,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景象。
另外,里面有一个和我关系特别铁的男生,是一个加沙男生。他16岁就在广州做服装生意,在中国待了9年,他有很多中国朋友。他中文很好,已经到了说梗的程度。
(我在回爱尔兰航班上)
他告诉我加沙发生的一切:飞机炸毁了他的家,亲人在战争中丧生,家里只剩下一个房间,多个人挤在那个房间里。因为他十几岁就到了中国,所以幸运地躲过一劫。现在的加沙,进不去也出不来,网线也被剪断了。
我听完心里特别不舒服,里面还有好几个人来自巴勒斯坦。和他们,和在这里申请避难的人相比,我出生在和平、经济发展飞速的国家,我有一种强烈的幸存者偏差感。
加沙男孩说了很多他在广东时的故事,但是他和我聊天时每次都要确保旁边一定有其他人,不然聊一会他就要溜。
因为穆斯林文化里男女有别,谈恋爱一定要奔着结婚。没有恋爱、婚姻关系的异性不可以单独待在一起,更不能有任何身体接触,甚至不能有眼神接触。
我不是穆斯林,我习惯了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
(加沙男孩给我的留言)
我住的宿舍有个怀孕的姐姐,她老公是比利时人。她本来打算来比利时生产,但是在难民营待了几天后,她不被允许入境,最后她还是回到原来的国家。
还有一个也门男孩,他曾经在马来西亚的谷歌工作。但是因为他的也门护照,到哪里都会被拒签,除了泰国和马来西亚,所以他放弃了在马来西亚的一切,以难民的身份来到比利时,希望在这里居留1—3个月,可以换取比利时的国籍,在欧洲重新开启新的生活。
在这个招待所,我和这些人有了同频交流的空间,我们不同走向的人生在此刻重叠汇聚。
我在难民营的第二天下午,距离离开这里越来越近了。我和加沙男孩坐在大厅的落地窗前面,我问他出去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在回爱尔兰的飞机上)
他说,他有一个叔叔在比利时,他想跟着去做些买卖。他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回去继续好好念书顺利毕业。
我们各自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最后他说希望周三我俩能一起走。我把本子给他,让他留言,但他坚持让我离开这里再看。我同意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着我,他的眼睛会说话。
第三天有了返回爱尔兰的机票,工作人员告诉我可以走了。
走之前,我和所有人道别。出来了那一刻,我真的好开心,我自由了。
但开心之余又堵得慌,因为只有我出来了,在难民营认识的朋友,他们还在等,等一个希望,等一个可能,等那把重启人生的钥匙。
登机了,心里还是五味杂陈。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关掉手机,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那是走之前的晚上,难民营的朋友给我写的留言。
(我在Cork市中心运河)
“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恭喜你获得自由,去追寻你的梦想吧,你真的值得!”
“你快去办签证,然后再来比利时我带你玩!”
“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如果不是我儿子还是小学生,我真想让他娶你,欢迎你随时来埃及。”
翻到加沙男生那页:“很幸运能够认识你!每次和你讲中文我都好开心,但我们应该在外面认识,不应该在这里。希望你能得偿所愿,一切都好。”……
所有的开心,难忘,不舍,委屈,在这一刻爆发。我抱着本子开始哭,整整哭了两个小时,直到落地爱尔兰。
一切都结束了,好在终于回家了。世界依旧如此,似乎和三天前一样。
但,我不一样了,我心里多了一个期盼:世界和平,永远没有难民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