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最美书店老板去世,女儿却在抽屉发现上百封信件:他偷偷爱了你一辈子(组图)
西尔维娅已经15年没有见过父亲了。
她站在巴黎举世闻名的莎士比亚书店门前,塞纳河畔,巴黎圣母院的对面。
书店里塞满游客、学生和流浪诗人,像个战时避难所——和儿时一样。
自7岁那年随母亲离开巴黎,她全靠报纸了解自己的父亲:乔治·惠特曼。
他被记者称为“怪人”。
银发凌乱、脾气古怪、身边常伴有一只眼神凌厉的白猫。
他被作家封为“国王”。
他将书店免费开放给无家可归的文人,60年来,留宿过超50000个漂泊的灵魂。
他也被视为“无情”的父亲。
西尔维娅不懂,为什么这15年来父亲没给自己寄过一封信?
她走进父亲的书店,灯火幽微,木石衰颓,油墨和纸张的气息暗通款曲。
这里没有电话,“看书时被铃声打扰,将会下地狱。”
此处禁用电脑,“键盘的敲击声是对诗意的亵渎!”
数十年来,父亲怪脾气不改,嘴上还毒了三分。
父女久别重逢,他未欣喜若狂,反向旁人介绍道:这是伦敦来的女演员。
西尔维娅毕业于伦敦大学东欧历史系,身量修长,面容娟秀,想过当演员。
但老书友一眼便知,她就是乔治的女儿。
因为书店的各个角落,都贴满了西尔维娅的照片。
就连她的名字,都来自父亲的偶像——西尔维娅· 比奇。
一个被称为“书之骑士”的女子,100年前“莎士比亚书店”的创始人。
二战时,她因拒绝向纳粹军官出售名著残本,锒铛入狱。
获释后,她用书店收留被击落的盟军飞行员,毫无畏惧。
她还排除万难,出版了日后流芳百世的巨著——《尤利西斯》。
“书店是文学的圣殿,也是正义的堡垒,它看似不堪一击,却是无坚不摧。”
1964年,年轻的乔治将自己的书店改名为莎士比亚书店,后将西尔维娅的名字献给了心爱的女儿。
同时,他也打开书店的大门,拥抱每一个巴黎的游魂。
乔治将他们称为风滚草:无根之草,随风流浪。
他不收分文,出借沙发乃至自己的公寓。
唯一的要求就是:风滚草必须写下一页自传。
西尔维娅翻开那本早已破烂的本子,里面有怀才不遇的血泪,有离乡别井的尘埃。
“它装满了一整个巴黎的梦。”
他不好相处,嘴硬心软。
每天早上,乔治会叫醒熟睡的异乡人,恶狠狠骂:
“孩子,你必须起来阅读写作!”
随后,他就会开着破单车去搜罗餐厅和市场的剩菜,为自己和留宿者做饭。
他一毛不拔,却付出所有。
书店的地板,是他去路边捡的。
大理石瓷砖,是他去公墓偷的。
头发长了也不舍得去外面剪,拿打火机烧烧又省一笔。
他在后院还建了个许愿池,让顾客们向里面丢硬币。
深夜,乔治就偷摸把钱捞起来,资助店里贫困的作家。
儿时,西尔维娅问父亲:“为什么我们家那么穷,总有那么多陌生人。”
父亲就会把她举起来,指着墙上褪色的铭文:
不要对陌生人冷漠,以免他们是伪装的天使。
当然,乔治也会抱着白猫在床上吐槽:
“我经营着巴黎最著名的书店,是个有钱人,却过着流浪汉一样的生活!太愚蠢了!”
但说完又笑笑。
正如其悼词所写:乔治·惠特曼什么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书籍和梦想,倾家荡产买更多的书、扩建书店的版图,以便更多风中流浪的诗句可以歇息。
在西尔维娅的记忆里,父亲的书店是砖石、木头和书页建成的教堂:
朝圣之人请进门,即使你身无分文。
功利之徒快离开,哪怕你腰缠万贯。
但这样的生活,怎是人过?
最后,乔治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这次回来,西尔维娅只打算呆一个暑假。
但走入父亲的阁楼那一刻,她改变了主意。
这个房间,三面是书山,四处却贴满自己的照片。
桌上有一本书店的小册子,第一作者是自己的名字。
抽屉里有满满一堆书信——那是这些年父亲写下却没寄出的思念。
“他想我回去,却又不想我受苦。”
是啊,电子商务时代,实体书店都岌岌可危,更何况是一家免费住宿的老店?
无数资本家围攻老乔治:“把书店卖给我吧。”
“就算死,我也会死在书店里。”
他目光坚定,凌乱白发像冲天银焰。
西尔维娅决定,帮老爸一把。
首先,她安装了通信和网络系统。(静音版)
“不敢想象,我爸给我一袋硬币,让我去街边的电话亭打给书商订货。”
其次,她引入了电子和信用卡付款。
“难以相信,我爸之前会把信用卡买书人轰出门口。”
另外,她还招聘了一位财务人员。
“我找到了一本旧账本,有一页写着2月31日。”
最后,她将店里的老书分门别类、修护整理。
“我爸从不扔任何东西。”
在书堆里,西尔维娅不仅发现了不少珍贵的初版书,甚至还有一本1647年的咒法书,上面写满了魔法仪式和神秘咒语。
大刀阔斧的改革,融入现代的创新,把老乔治气到一蹦三尺高,开麦怒骂近4分钟。
但西尔维娅只说了一句“我爱你,爸爸。”,他就消停了。
店员回忆:老头子只嘟囔着“我不管了”,就哼着小曲上楼去了。
西尔维娅明确道:我不需要重塑书店的品牌,我的工作是改造我们已有的东西,并把它带向未来。
她请各大高校的学生来书店打暑期工,她邀新晋的作家来开读书会;
她和万宝龙合作联名的钢笔,她设计了莎士比亚书店的经典盖章;
春去秋来,满树花开,西尔维娅结婚生子,乔治当上了爷爷。
世界在变,但传统未变,书店大门依然向风滚草敞开。
在书店通往小说室的台阶上,依然刻着那句话:
为人类而存在。
晚年,乔治中风,让女儿接管了书店。
然而,当看到店里有人没在认真看书,他还是会从阁楼里扔下一本大部头。
在最后的时光,他撑住残躯,在书店的窗户上,写下了传位的宣言:
“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书商,而更像是一个失意的小说家。
这家书店的房间就像小说中的章节,事实上,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我来说比隔壁邻居更真实……
在 1600 年,我们的整个建筑都是一座修道院,被称为“LA MAISON DU MUSTIER”。在中世纪,每个修道院都有一个 FRERE LAMPIER,
其职责是在夜幕降临时点亮灯。
我已经这样做了五十年,现在轮到我女儿了。
——GW”
2011年冬夜,乔治·惠特曼与世长辞。
他在书店的阁楼里离去,身边围绕着他珍藏的书籍,和妻女的照片。
14年过去,西尔维娅带领着莎士比亚书店,顶住了电子商务的冲击,熬过了新冠疫情的寒冬。
她没有让父亲失望。
在采访中,她回忆道:父亲说,这家书店其实是伪装成书店的乌托邦。
那让我想起茨威格的话:
一个喜欢自由而独立阅读的人,是最难被征服的,这才是阅读的真正意义——
精神自治。
当问起最喜欢的地点时,西尔维娅回答是拉雪兹神父公墓。
“拉雪兹神父公墓是巴黎最富有诗意的地方之一,树木与墓碑交错,安葬着奥斯卡·王尔德、格特鲁德·斯泰因、普鲁斯特。”
当然,还有她的父亲。
莎士比亚书店,无冕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