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歌后,新婚一百天跳楼自杀,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组图)
2009年10月31日,她从9层的楼上一跃而下。
深秋时节,草木零落,她39岁的生命也就此凋谢,这一天,是陈琳前夫“天娱音乐总裁”沈永革的生日,也是陈琳和二婚丈夫结婚的第100天。
“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前的几个小时,她的好友张强(80年代一度很红的女歌手,代表作《烛光里的妈妈》)还在给她做吃的,拿出吉他让她弹。
陈琳说:‘我都好久没有碰这东西了。’趁张强熟睡之际,陈琳从楼上跳了下去。”
生前,陈琳曾因获奖无数的金曲《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而红极一时,从此奠定了自己一代歌后的地位。
● 陈琳
那年,她23岁,正向命运挥舞着热情的双手,展开了如花的笑颜;16年后的一个深夜,她却张开双臂,像鸟儿一样凌空而下......
一夜成名
陈琳去世的前几天给一位朋友发过一条短信:“人心强命薄,让我们学会放下,共勉。”
那时的她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一直试图走出情绪的漩涡,但最终,却被拖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人生的抛物线犹如大海中的波峰浪谷,在骤起骤落之间,延宕至难以预知的方向。
1992年,正在歌厅驻唱的陈琳,遇到了北京世纪星碟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创始人王晓京。
● 陈琳和王晓京 图片来源:南都周刊
王晓京可谓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在大家尚不清楚“经纪人”是何物的上世纪80年代,他已经是杰出的制作人、经纪人。作为华语乐坛呼风唤雨的幕后推手,王晓京捧红了很多巨星级的歌手。
他曾经成功地策划过崔健的第一场个人专场演唱会,还有崔健的全国巡回演唱会,“他把这个不谙世事的摇滚天才从地下带到了地上,成为影响中国当代文化进程的旗手。”
遇到王晓京,更是陈琳人生最重要的转捩点。而此前的她正在迷惘中寻求着事业的转型。
1985年,年仅15岁的陈琳考上了四川省舞蹈学院,学习曲艺专业。毕业后,陈琳被分配到四川省曲艺团。
因为唱功极佳,表现出色,3年后,她已经成为了曲艺团的“当家花旦”。
● 年轻时的陈琳
当时港台的流行歌曲已开始在大陆风靡,陈琳也受到了这股风潮的影响。虽然曲艺团的工作非常稳定,但她还是渴望成为一名流行唱法的歌手。
但成为一名歌手谈何容易,不仅要砸碎自己的“铁饭碗”,从另外一个领域重新启航,更重要的是,连至亲的支持也无法获得。陈琳在酒吧驻唱期间,被父母发现后,遭到了他们强烈的反对。
为了追求梦想,陈琳从成都辗转来到北京。
尽管初来乍到,在人才济济的北京城名气全无,但由于陈琳的演唱风格有着都市女性疏离清冷又不乏感性明丽的色彩,嗓音在慵懒随性中又充满一种质感的穿透力,很快,在她的周围,就聚集了一批歌迷。
当时王晓京正在为专辑歌曲《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寻找理想的演唱者,但由于经费有限,他请不到大牌歌星,后来好不容易准备签约一名当红歌手,结果该歌手旋即转投台湾的唱片公司。
苦闷之余,王晓京来到陈琳驻唱的那间酒吧。
在遍布京城大大小小的酒吧里,有很多驻唱的歌手,但一一试听后,并没有让王晓京为之惊艳的声音。
但那天,在灯影憧憧处,一个女生浅吟低唱,迷离灵动的声线恍如丝竹萦耳,浮光跃金,令王晓京大喜过望。
如获至宝的王晓京很快便与陈琳签约。
1993年,王晓京为陈琳安排制作了第一张专辑《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
雾中的梦想不是归宿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
我等待着那最后孤独......”
雾里看花的爱情、哀婉悲切的曲词、柔肠百转的旋律,切中了很多为情所困的人的心声。
这张专辑面世后,创下了150万张的销售纪录,在当年可以说是华语乐坛的一个奇迹,陈琳也因此成为上个世纪90年代中国唱片业兴起后第一代受益的歌手。
连王晓京也没想到,《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能在当时的乐坛产生如此大的冲击波。
这一年,《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被音乐界权威杂志《音像世界》评为“1993年度国内最佳专辑”。
之后,陈琳横扫各大音乐奖项,将最佳新人奖、最佳演唱奖、年度最佳女歌手、中国原创音乐流行榜“最卓越表现女歌手”等,皆收归囊中。
陈琳出道即巅峰,“一夜成名”为她加持了巨大的光环,她也由此成为当时新生代最红的女歌手之一。
黄金的“镣铐”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但陈琳与王晓京合作不久就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1994年,陈琳出版了第二张专辑《请别再说爱我》,并没有将辉煌的战果延续下去。
1995年,陈琳与王晓京解约。
“具体原因是在当时唱片业不太明晰规范的环境下,歌手与唱片公司普遍存在相互不信任感”,而且公司为歌手推出的作品也越来越不能符合歌手的心意,这也导致陈琳、“指南针”乐队等先后离开王晓京。
随之,陈琳就被沈永革创办的竹书文化挖走。
● 沈永革
沈永革也是中国音乐产业的一位“教父”级人物,他眼光独到,善于发掘艺人,先后缔造过黑豹乐队、轮回乐队、哈雅乐团、杨坤、中国辣妹、简迷离等多位明星。
沈永革上个世纪80年代曾出国留学。毕业后,他留在国外一家著名的唱片公司JVC,一直做到公司的高层。随着国内音乐市场的风起云涌,他产生了回国创业的想法。
1994年,沈永革作为JVC首席代表,回北京创办了JVC唱片中国分公司,期间策划并承办了多场包括酒井法子等日本歌手在中国的演唱会,并把当时中国摇滚乐的代表黑豹乐队和唐朝乐队引荐到了日本参加演出。
1996年,沈永革另辟蹊径,创立了中国音乐流行品牌“竹书文化”,急需寻找一位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歌手来帮助自己打开市场。
在朋友的介绍下,沈永革和陈琳认识。那时的竹书文化刚刚起步,而陈琳义无反顾投至麾下的原因,是被沈永革为她做出的规划所打动。
沈永革承诺不会让陈琳唱她不爱唱的歌,并着力塑造属于她自己的独特风格。
就这样,陈琳成了竹书文化继黑豹乐队与轮回乐队之后的签约艺人。
沈永革果然没有爽约,花重金为陈琳量身定做了诸多符合她特质的作品及专辑。
“懂得”,也许对一个渴望被理解被欣赏的人而言,是产生爱情的最好“加冕礼”,再加之沈永革的体贴备至,这无疑成了陈琳堕入爱河的催化剂。
不久,两人步入婚姻殿堂。
婚后,沈永革几乎把公司的资源都给了陈琳。
在沈永革的包装和打造下,陈琳推出了《害怕爱上你》《女人》《爱就爱了》等专辑,陈琳由此巩固了自己在乐坛的地位。从早期缠绵悱恻的情歌,到后来成功转型为“都市独立女性”的代言人,她主张“别再计算代价,爱了就爱了”的洒脱果敢,而《不想骗自己》则进一步将陈琳塑造成清醒脱俗的时代女性:“她可以把抒情变得干脆利落,也可以把摇滚变得冷静细腻。”
“陈琳不同于其他女歌手,她对自己的音乐定位非常清晰,她的唱法、音色、节奏感、对音乐的理解能力都很特别。那种知性冷静美、走路都踩着节奏、浑身透露出的超前摇滚朋克气质,可以说是当时国内独一无二的,甚至是走在内地流行音乐审美前列的。”
那时候,“罗兰德大奖”有她、“全球华语榜中榜的最佳女歌手”有她,“最受听众欢迎女歌手奖”有她.....在很多音乐颁奖礼上,人们经常能看到她手捧奖杯,享受高光时刻的身影。
陈琳最鼎盛的时期,可以和那英平起平坐,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一代天后,为她的演唱事业带来了第二波高峰。
此外,陈琳还经常到新加坡、奥地利、瑞典、丹麦等国进行世界巡回演出。
陈琳最火的时候也是华语乐坛的黄金时代,大陆的田震、毛阿敏,香港的王菲、郑秀文,台湾的陈淑桦、孟庭苇等一大批巨星熠熠生辉,而陈琳也在群星闪耀的年代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但随着陈琳名气愈盛,她的工作量也与日俱增。
结婚之后的陈琳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照顾与呵护,沈永革不断为陈琳安排演出、比赛、出唱片等工作,两个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那段时间陈琳每天都如陀螺一般,出专辑,商演,开演唱会等,忙得不可开交。
● 陈琳与杨坤同台演出
在一次录音时,她突然咳血。
她在竹书公司的同事、好友刘振豪回忆说:“工作的时候她是很辛苦的,每天可能只睡一点点时间,首先她睡眠特别不好,所以她就只能把很多录音工作都压到晚上。她平时还有很多的演出活动和采访,基本上她每天休息的时间是很少的。
“但是每次见到她,不管是在工作场合还是在朋友聚会的场合,她都是一个神采奕奕的人,状态非常好。你根本感觉不到她昨天晚上很晚才录完音,今天一大早起来了,完全感受不到这些。”
然而长期超负荷的工作还是为她的健康拉响了警报。
陈琳做了全面检查后,并没有发现大的隐患。医生的判断是长年奔波,劳累所致。
随后,陈琳回到老家重庆进行休养,她希望能将身心调整安顿好,以继续她的演艺事业。
著名词人梁芒是陈琳的生前好友,在谈到陈琳当年的健康状况时说:“休养那段时间我觉得她情绪很低落,这么多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走到最后这一步,我有预感,我预感并不是她会自杀,我认为她会出家,会消失,但是我没觉得她会走到这一步。”
缘起缘灭
休养那段时间,沈永革特意放下工作,专心照顾生病中的妻子。
陈琳还曾饱含深情地说:“沈永革这么多年来无私帮助我,我要为他写一本书,把我们的爱情故事公布于天下。”
随着陈琳身体的好转,彼时已过而立之年的她向丈夫提出减少工作量,及早生个孩子的建议,但被沈永革拒绝了。
此时陈琳的事业发展正如日中天,怀孕生子无疑将对她的星途和所属的公司产生极大的影响。
他为她戴上了一副黄金的“镣铐”,而她却想成为一名母亲。不同的诉求让两人的矛盾难以调和。
那段时间,陈琳经常问自己:“我到底是他的妻子,还是他追逐名利的工具?”
于是,蛰伏于她内心的不安全感重新涌现。
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碌,她被寄养在外婆家,直到快上小学时才被接回来。
陈琳回家之后,对父母和两个哥哥,以及其他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她很乖巧,时常会主动做家务,替父母分忧解难。
她很怕父母觉得她是个累赘,所以拼命表现自己,想赢得父母的欢心。
当一个孩子在幼时就学会了“讨好”,很难不会将其延伸到日后的亲密关系中,而早年就与亲人分离与被忽略的创伤一直固着于她的记忆中,这也让她在成年后对爱的需索格外强烈。
而一个人越在乎的东西,也越容易成为她的“命门”。
陈琳与沈永革关系的急转直下发生在2007年。
这一年,陈琳在国外演出,当结束演出任务后,她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回国的归程,却并没有等来丈夫的接机。就连庆功宴,对方都未出席。
之后,关于对方的绯闻却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 沈永革约会旗下艺人被偷拍
结婚10年,她愈来愈看清了这场婚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
一个活得太认真太纯粹的人,无疑将自己最宝贵的、也是最脆弱的东西暴露给了他人,给予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
2008年,陈琳忍痛割爱,结束了这场已经变质的婚姻。
分手后的陈琳恰好和竹书文化的合约到期,所以她在生活和工作上都与对方断绝了往来。
虽然离开了沈永革,但陈琳并没有从这段感情中彻底走出来。
甚至,她还为此大病了一场。
这个时候,张超峰闯进了陈琳的生命中。
张超峰比陈琳小6岁,曾是竹书文化制作部的制作人助理,在陈琳的演出中担任舞台吉他手。
陈琳是他仰慕至极的女神,当她在遭遇婚变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张超峰经常对其安慰与劝导,于是重新唤起了陈琳对生活的信心。
一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不期然遇到了一缕微光,她便将其当做驱散黑暗的“使者”,哪怕他戴着不为人知的“面具”。
2009年7月,陈琳携张超峰回了趟成都,再度领证结婚。
● 陈琳和张超峰
婚后两人还一起成立了工作室,准备再拓疆土。
但这场根基不稳的婚姻很快就出现了裂痕。
不久,陈琳就疑似被家暴,陈琳的同事回忆称:“有段时间看到陈琳颈部有伤,下巴上还缠有纱布,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也不跟我们说。”
她以为第二段婚姻是对自己上一段悲剧的救赎,但实则行差踏错:
“婚后没几天,陈琳与丈夫就产生了尖锐的冲突。激情消退,大梦方醒,她赠房、赠车的种种慷慨,都成为证明自己愚蠢的注脚。草率又失败的再婚,使她感到无比的悲愤和羞耻。”
时间与新欢真的可以帮助一个人去疗愈旧伤吗?前者是动用了岁月的力量,使其慢慢结痂,而后者若遇人不淑,则无异于是饮鸩止渴。
她曾期待对方赠予自己的,是一碗温暖身心的热汤,不虞最后却成了“毒药”。
在爱情的乌托邦中,男人都普遍被赋予了“拯救者”的神力,而女人则大半存有“被拯救”的幻想,事实证明,在现实之中,这样的运气与中六合彩一样,是概率极低的“押注”,就像曾经流行的那个说法:“你以为他能为你遮风挡雨,没想到最后所有的风雨都是他给的。”
朋友眼中关于她的“画像”
陈琳去世后,朋友提及她仍概慨万千:“陈琳是典型的重庆女孩,比较开朗,义气。她骨子里有很多男孩的性格,跟我们一起喝酒,我们在一块玩,完全当她是个男孩。”
“这次我觉得她个性里好强的一面压住她了,她到最后其实应该倾吐的、该释怀的东西压在心里了,她始终想把最好的一面给我们。”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她仍然试图用坚强的性格同命运做最后一搏,但她坚强的性格并没在逆境中帮助她,反而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引起了一连串连锁反应。当最后一块牌倒下,她知道,她失败了。”
朋友曾忆及陈琳在离世前鲜少流露出的“脆弱”:“应该是一个多月前,她来我家,我弄了很多吃的,我跟阿姨说煲汤给她补一补,让她身体好些。她说,我很久没有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很久没有生活上幸福的状态了。在饭桌上,她说好久没有这样温馨舒服地吃顿饭,我当时听了心里很难过。”
彼时,伴随着中国唱片业的没落,属于她的全盛时代已经过去了,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感情生活一地狼藉,但她一直佯装“我很好”的假象,却不知内里已是千疮百孔;她努力照顾好所有人的情绪,却唯独怠慢了自己。
2009年国庆假期第一天,陈琳回到重庆老家,母亲开门后见她一个人回来,神色哀戚,便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面对母亲的关切,她保持了沉默。
在家里小住两天后,陈琳便要返回北京,临行前,她将一张存折郑重交给母亲:“这张卡里有三十万,这些钱您拿着。”
没等母亲说什么,陈琳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是没想到,这次竟成为永别。
她曾在一首歌里唱道:“满天的风雪,我是最后离开的蝴蝶。”
陈琳自杀那天,是她结婚100天的纪念日,也是沈永革的生日。
她的后事是朋友帮忙打理的,追悼会是沈永革牵头办的。
张超峰后因陈琳的遗产纠葛,将沈永革告上了法庭。
2013年9月,法院做出了最终判决,将张超峰的诉求驳回。一场闹剧终于尘埃落定。
在妻子去世的几个月后,张超峰曾专程从孝感去重庆为陈琳扫墓,他久久地坐在墓碑前,与妻子的遗像默然相对。
后来,沈永革与张超峰也都各自重组了家庭,开始了新的生活。
“太阳底下无新事”。红尘中人,爱恨轮回,生死亦如是。
就像我们永远不会告别
作家韩松落曾在关于陈琳的一篇文章中说:
“多年以后,我们豁然明白,那些以截断众流姿态出现的人未必颠扑不破,那些低谷里的徘徊者也未必永远命若危弦,那些先发制人者未必占尽先机,那些后起之秀也不必含恨吞声,人生必须要不断地重新开始。不断地重新开始,是世界最基本的机能,不断地重新开始,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东西。”
显然,站在人生的某个危机关口,或者置身于那些至暗时刻,有些人没有勇气再重新开始,去迎接生命新的曙光,当绝望如潮汐将其淹没时,她们便将自己交给了永远的长夜。
如果过去不堪回首,那么埋葬的,只能是“过去”,而非自己;如果人性难以直视,那么,只能于无底的深渊奋扑而起,千百次地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但有些自救,却在意志力之外,成为难以逾越的天堑。
著名导演万玛才旦的经典之作《静静的嘛呢石》里,有句台词:
“生命如风中的残烛,这就是无常啊。你看我今天好好的,也许明天就不在了。”
那么,“健在”的每一天,都是“一期一会”吧,就像我们永远不会告别,也像我们随时都能分别......